《步步娇》：花容月貌，别开“旦”面
标签：观点 | 来源：中国妇女报 | 作者：单雯
单雯
《步步娇：单雯说剧谈情》是一本读懂昆曲百年文化的通俗小书。本书用现代女性的视角深剖古代不同女性的跌宕命运，对杜丽娘、李香君、杨玉环等12名家喻户晓的女性形象及其情感关系做了细致入微地解读。作者从自身舞台表演经历出发，叙述自己对昆曲传统经典剧目中女性人物的性格、处境、命运的独到理解，文字细腻流畅，富有表现力。全书图文结合，相得益彰。
■单雯
2019年，我在步入而立之年之际，获得了第二十九届中国戏曲梅花奖。从我10周岁进入江苏戏曲学校昆剧科学习以来，转眼间已20年。此时我萌生出写一本昆曲随笔的想法，这也算是对我之前昆曲人生的一段记录。
传统戏曲中女性的自我解放
这本书里写些什么呢？我不想说这20年来自己学习有多用功，“梅花香自苦寒来”，每个职业戏曲演员都会为了台上那三分钟付出巨大的努力。昆剧虽说是中国的“百戏之祖”，集中国传统文学、音乐、美术等文艺之大成，是最具中国特色的艺术形式，又是我国第一个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为“人类口述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的剧种，我的恩师张继青，还是第一位获得梅花奖榜首的戏曲演员。然而，对于绝大多数的观众而言，昆曲还是一项较为小众的艺术，了解的人群并不算多，社会影响力也不够大，所以大力推广昆曲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我想告诉大家，昆剧不仅具有传统美，而且还在与时俱进地发展。于是我便选取了我所饰演过的12位女性角色，通过我的双重视角——既是故事的演绎者，又是一名生活在当下的现代女性，来叙述她们的故事。“步步娇”原本是昆曲里常用的曲牌名，我希望用这12位多姿多彩的女性故事，带领大家一步一步地走进昆剧世界。
在传统戏曲中，女性角色常常受到男性的压制和限制，被刻画成柔弱、被动的形象。然而，通过现代女性视角的解读，我们可以对这些女性角色进行重新审视和理解。首先，传统戏曲中的女性常常被描绘为家庭的依附和牺牲者。然而，在现代女性视角中，我们可以看到她们所表现出的坚韧和勇敢。她们在面对困境和压力时，展现出对生活的适应能力和自我解放的努力，而不是仅仅被动接受命运的安排。其次，一些传统戏曲中的女性角色也具备了强烈的个性和追求自身理想的意愿。她们表现出坚定的意志和积极的行动，不再完全依赖男性的支持和保护。她们通过努力学习和自我提升，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权益和机会，追求自己的梦想和目标。再次，传统戏曲中的女性角色也可以被看作是社会变革和女性解放的象征。她们通过自我意识的觉醒和追求自由的心态，向观众传递了女性独立、平等和自主的理念。这使得传统戏曲不仅是文化遗产的保护和传承，更成了反映社会变革和女性权益的媒介。
12位生动鲜活的女性角色
这12位女性角色，有些是打破人们的固有认知的。李香君是我工作之后主演的第一部大戏《1699·桃花扇》中的女主角，她是明末秦淮河边的歌伎，她与男主角侯方域结合，看重的并不是对方“官三代”的身份，她认定的是侯方域复社领袖的政治身份，看重他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因此，李香君在得知侯方域的梳拢之资为魏阉成员阮大铖所赠时，能够毫不犹豫地从头上拔下发簪，脱掉身上的罗衫，并把这些还给了阮大铖。她还劝慰侯方域：“脱裙衫，穷不妨；布荆人，名自香。”李香君不同于《占花魁》里的莘瑶琴，也不同于《绣襦记》里的李亚仙，更不同于《玉堂春》里的苏三，李香君的故事不逡巡于男女的小情小爱之中，她亦侠而慧，林语堂曾经评价过李香君：“气义照耀千古，羞杀须眉汉子。”李香君敢爱敢恨，不畏强权，还有着鲜明的政治见识。这在古代女性群体中十分难得，即使在今天，这样的品质也十分突出。
这12位女性角色，有些是需要我们进一步走进她们内心世界的。《长生殿》讲的是老百姓耳熟能详的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其实从白居易的《长恨歌》开始，到白朴的《梧桐雨》再到洪昇的《长生殿》，李杨二人在这个故事中的分量是不对等的，就如同在帝妃爱情中，双方本就不是势均力敌一样。在文学作品中，杨玉环的形象更像是为塑造唐明皇而服务的，人们对杨玉环的评价更多的是美貌与才华并重，但她只有这些特质吗？我们真的忽略了杨玉环远比想象中要丰富得多的内心。我们只看到了“一骑红尘妃子笑”，却忽略了杨玉环为国家的自我牺牲。杨玉环并不是一个深居后宫只懂享乐的女子，在国家危难之时，她为了安抚将士，心甘情愿赴死，没有一点儿犹豫。
这12位女性角色，有些经过再创作，留在舞台上的形象已经和原著中大不相同了，比如说《狮吼记》中的柳氏。明代的汪廷讷最初创作这出剧作是为了讽刺柳氏悍妒，然而这样的主题并不适合当下的价值观。我理解柳氏的“妒”源于她对丈夫陈糙的爱和对丈夫感情专一的要求，所以我更愿意把她塑造成一位敢爱敢恨的女性，她对不平等的男权社会进行抗争，体现出她对夫权的蔑视。“河东狮吼”指的便是《狮吼记》中的柳氏，她和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文人柳宗元一样，都是出自河东的柳氏家族，这样的出生给了柳氏抗争的底气，所以柳氏不是狡而慧的，她是娇憨的、可爱的。观众们也很喜爱柳氏这个角色。
我渴望读者们在阅读这本《步步娇》的时候，是轻松的、愉悦的。为了更加方便读者的阅读，我在解读这12位女性之前，先介绍了这12部昆剧故事，并分别用古诗为这12位女性形象做释。南京大学吴新雷教授已年过耄耋，他一生都致力于昆曲研究，是当今最权威的昆曲研究专家。他非常喜欢我写的这本《步步娇》，并为这本书作了序，在此一并感谢。
我的恩师张继青曾多次和我说过，国家越来越富强了，文化越来越自信了，大家对传统文化越来越重视了，喜欢昆曲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我们这代昆曲人是赶上好时代了。她多次嘱咐我不要忘记作为一位昆曲人的历史使命，一定要把昆曲艺术给传承下去，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中国的昆曲。她的这些话我一直牢牢记在心中，我也会像我的老师们一样，不辱一名昆曲人的使命，学好戏、演好戏、传好戏，将昆曲艺术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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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裘安 2023-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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