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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听见花苞绽放的声音

标签:生活派 | 来源:中国妇女报·中国妇女网 | 作者:杜华辉

工作之后陆续谈过几次恋爱,经历了现实爱情的浓烈与无奈,也经历了爱情的萌芽和凋零。等到风景都看透,却依然会想起少年初见时的那种悸动忐忑与辗转反侧,是如此青涩与迷人。

■ 杜华辉

原本以为,我已经很难会对什么人动心了。事实也是如此,我已经大约有五六年没有过“心动”的体验了。长久以来,在我的心目中,人这个大的类别下面不是男人和女人的小类别,而是青少年、壮年和老年人的类别。所有人在我的眼中没有性别之分,只有年龄上的差别。很多个失眠的夜晚,我都在想,是不是每个人都犹如仙侠小说里说的渡劫一样,我的情劫在我读书的时候已经渡完了。往后余生,心如止水,毫无微澜涟漪。

因为疫情,春节一直宅居生活。家里断了粮草,才不得不去超市采购。那天毫无准备,蓬头垢面就出门了。超市人不多,但蔬菜称量计价的地方队伍却很长。我选好了待称的菜,排在队伍的最末尾。眨眼间,来了一个姑娘,排在我的后面。姑娘嘴里嘟囔了一句“人也不是很多啊!”,我一边转头,一边说:“但是队伍还挺长的。”然后姑娘和我对视了一眼,对,就那么一眼,虽然戴着口罩,根本看不清对方的面孔,我却好像被电击中一般。我仿佛听到冰河解冻,漫山的积雪消融,和煦的暖风里有了花苞绽放的声音。

姑娘扎个马尾,戴着口罩,唯一能看清的是脸的轮廓和柳叶般细长的眼睛。她上身穿一件黑色薄款羽绒服,下身一条黑色运动裤,脚上一双黑色平底鞋。一个女生很居家的装扮,却显得特别精神。别人排队都是看着前面人的后脑勺,我们却不约而同侧面站着。这样,既可以看旁边货架上的蔬菜,又可以看见彼此。中途,她走出队列拿了一把青菜,回来就被一个怀里抱着三根白萝卜的中年女人插了队。我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苦笑,她只好排在那个女人后面。就这样,从称重计价到结账离开,我们中间总隔着几个人,再也没有机会说到话。但是当我返回家里的时候,她的样子在我心里反复出现,一方面后悔当天自己蓬头垢面,一方面后悔没有与她交换联系方式。

这样让人不安却又美好的悸动,要追溯起来,恐怕要从我的学前班时代说起。

我喜欢的第一个姑娘是我学前班的同学。那个姑娘姓张,和我妈的外婆家住同一个院子。陕西关中地区的院子大多坐北朝南。房子半边盖,一户人家靠着东边的墙,一户人家靠着西边的墙。两边房屋中间夹着的院子共用。同一个院子里东西两户是宗族血亲关系,但大多隔代比较久远。因此,我和她算是有点隔了很多代的亲戚关系。我记得,大冬天围坐在我奶奶炕上的时候,我父亲问我,要是给你娶个媳妇儿的话,你想娶谁?我记得我说的是那个女孩的名字。往后的岁月里,好像对这个女孩真的上心了。学前班放学,都是两个人手牵手排队唱着歌曲走,出校门后便四散飞蹿,像一只只出笼的小鸟般朝着自己的村子飞奔回去。但是从教室门前到校门口这段距离的牵手,总是让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费尽心机。每次都要跟在她后面走出教室,数好前面的人头,要“恰好”跟她站成一排,才能保证手牵手。

逢年过节走亲戚,既紧张又兴奋。站在西边屋檐下的台阶上,就能看到她们家屋里去。两个屋檐之间的距离不到两米,经常要来来回回走无数遍以探测她有没有在家。这种孩童纯真的暗暗的喜欢,一直持续到小学毕业。初中时很多同学辍学去广东打工。她也伴随着南下人流失去了消息。后来,她家从那个院子里搬走,再也没有见过了。

我初中时已经读完了琼瑶所有的小说。其中《窗外》对于师生恋的描写,让人既害怕又好奇。那时候,我的几何老师是出了名的严厉,上课时点名让人背定义背公式,打起手心来总是让人瑟瑟发抖。我的逻辑特别差,经常被她点名,拿着课本站到她宿舍外面去背诵。当时的老师宿舍是单间。一排平房隔出很多个单间。我站在门口一边背诵一边看她在房间里做饭,或者批改作业。她丈夫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教数学,长得五大三粗,嗜酒,性格暴躁。通过一天天的背诵,我的学习成绩上去了,关于她家的很多事情我也了然于心。那时候,心里的感情懵懂而又复杂,分不清是喜欢,是同情,抑或是崇拜?有一次,我背诵完几何公式后,故意把巴金先生的小说《家》遗忘在她办公室门口的桌子上。我在书的扉页上写着一句话:愿所有美好的人都能冲破藩篱拥有幸福。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懂。一个多月后,她把书还给我。说,这本书很不错,谢谢你。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温柔,与她平时严厉的样子完全不同。之后没多久,我就离开了老家。很多年后,遇见旧时同学,偶然说起她的种种,心中仍是感慨万千。

我是高中时离开老家,跟随家人去岐山县城的。我家住在东街中学操场后面的院子里。从操场出来,走出东街中学后面的巷子,进入北大街,穿过县城中心最大的十字路口,就到了学校。那时的我已经高三,我在七班,楼下是十四班。每天下课,总喜欢站在教室前的围栏边和同学聊天,看校园里的景致。偶尔站在侧楼的玻璃窗前,就能看见楼下十四班的同学在教室门口喧闹。注意到她,是一个冬日的午后。她穿一件大红色的棉袄,衬托得胖嘟嘟的脸蛋特别白皙。她和同学说话,微笑时露出的酒窝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让人迷失其中,无法自拔。

很多次,放学后站在侧楼窗户前,等着她走出教室,然后我紧随其后冲下楼,走在她的身后。发现,她家就在北大街住。从我每天走的那个巷子口一直往北,过了北干渠的桥,旁边的小区就是她家了。当我与她在巷子口分别,快步跑回家,从阳台上刚好可以看见她走过北干渠上的桥。无数次午饭后,当我卡着时间走出巷子的时候,她刚巧路过。她在前面走,我在后面紧紧跟随。两人之间约莫三五米远的距离,就这样一直走在她身后,看着她一甩一甩的马尾,感觉很舒心。原本,我打算高考之后就向她告白。结果高考之后,我落榜了。通过共同认识的人得知她离开的日期,在前一天晚上,我在朋友的陪伴下,在她家小区外面的桥头唱了一晚上的歌曲。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但自此一别前程莫测,不知道她后来如何。我复读了一年,也离开了那个县城。

回想起来,少年时期所有的爱恋都有一个共同点,那永远都是一个人的海誓山盟。每一个喜欢过的人,都有其与众不同的特点,在我心里日以继夜反复抚摩赏析。工作之后陆续谈过几次恋爱,经历了现实爱情的浓烈与无奈,也经历了爱情的萌芽和凋零。等到风景都看透,却依然会想起少年初见时的那种悸动忐忑与辗转反侧,是如此青涩与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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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编辑:李凌霄     2020-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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