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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的农民越来越少
来源:中国妇女报   作者:史玉根  发布时间:2014-11-06  中华女性网

 

春耕时节,农村留守老人驾着铁牛耕田。 本报通讯员 胡富元/摄 

农户缺少劳动力,一年只种一季稻,一些农田被抛荒甚至被占用等因素,导致农田播种面积减少……

■ 本报记者 史玉根

10月上旬,在一位在当地多年经营农资产品的朋友——李先生的陪同下,记者先后走访了湖南省新化县游家镇、文田镇、水车镇和奉家镇,采访了部分农资商户、农民和农技工作者。新化县是农业和林业大县,农业以水稻种植为主,曾多次被评为湖南省粮食生产标兵县,但记者在采访时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现在种田的农民越来越少了。为何出现这种情况?有多严重?当地政府采取了什么措施?记者力图在采访中寻求答案。

种田的人少了,农资销量持续下降

新化县境内多山丘、盆地,从新化县城出发,向西前行,沿途山丘连绵,树木繁密,山谷里溪流潺潺,分布着一丘丘不规则的稻田。虽然还在中秋,但稻田里已看不到任何农作物,只有一片光秃秃的稻茬和一些散落的稻草。

陪同记者采访的李先生告诉记者,当地农民一年只种一季稻谷,即中稻——立夏前播种,早秋季节成熟,此时,早过了收割季节。种双季稻太累,也没有劳力去种。李先生说,新化县虽然属于农业县,但人均耕地面积只有三分。这样少的耕地无论你如何精耕细作,也只能维持温饱,所以一些青壮年农民都外出打工或经商,挣活钱奔小康,家里只留下老人和孩子,自家的承包地自然就少人打理了。

记者所见所闻也证实了李先生的说法。一路上,记者看到一些民居大门紧闭,屋前屋后也不见鸡犬的身影。镇上倒是很有人气,但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有的在守店面,有的围坐在堂屋里打牌,有的看护孩子。在游家镇,记者看到两位老年妇女正端着饭碗,追着两个孩子喂饭。记者询问得知,孩子是她们的孙儿,她们的儿子儿媳都在外面打工,孩子留在家里让老人照料。

现在种田的人越来越少了。许多农资经营户抱怨农资销售量持续下降。奉家镇的奉女士利用自家的门面代销农药、化肥,几乎不需要什么投入,但她告诉记者,这两年货销不太动,赚不到什么钱,明年她打算出去打工,不再做农资生意了。游家镇的陈文飞经营资江牌复合肥不久,销量在上升阶段,不好比较,不过,他经营水稻种子已有多年,和前几年比,这两年稻种销量下降了三分之一。其他商户的种子销量并没有增加。这说明我们这里的粮食播种量确实减少了。陈文飞说。

耕地被抛荒,政府组织干部耕种

耕作抛荒,是记者在走访中听到的另一个令人忧虑的问题。虽然在公路上行进并没有看到抛荒的农田,但据当地农民反映,在稍偏僻的地方,一些耕地已荒置多年。

这也不能完全怪农民,除了劳力缺少,还有耕地离家远、水利设施老化等客观原因。在文田镇,一位农民告诉记者,许多水利灌溉设施还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修建的,有的已经残破不堪,无法发挥应有的功能。一旦遇到大旱或洪涝,依靠水利设施保护的耕地就有可能歉收甚至失收,一些农户觉得没有成算,干脆就放弃了耕种。

在人均耕地面积只有三分的农业县,耕地抛荒显然是不被容忍的,所以,制止耕地抛荒成了地方政府一项重要工作。记者在水车镇了解到,早在2009年,该镇就制定了《土地耕种月检制度》《土地耕种周查制度》等制度,在耕种季节,政府组织人员每周督查土地耕种情况,作为年终考核干部的依据。镇政府还与管区干部、驻村干部和村、组干部签订责任状,驻村干部和村支书或村主任要交风险押金,如果出现耕地抛荒,除了风险抵押金外,还要对驻村干部、村干部实行罚款。此外,镇政府还对一些村的农户实行了补偿政策——每亩补偿120元,鼓励农民耕种。

水车镇的紫鹊界梯田是当地政府近年打造出来的旅游景观,在耕种和秋收时节,前来观赏的游客络绎不绝。为了制止景区耕地抛荒,镇政府投入巨资硬化了梯田沟渠和山溪,改造了农田灌溉系统,以方便农户耕作。但即便如此,一些农户还是因为缺乏人手而无力耕种。当地政府只好继续在干部身上做文章——组织干部去耕种。

水车镇农技站站长罗治柏告诉记者,去年,当地政府曾组织人手帮一些农户插上了秧苗,可到了收割季节,一些农户仍然没有人手或者不愿意去收,镇政府只好动员干部去收割。今年,镇政府和管区将一些承包户实在无力耕种的农田收购上来,交给村委会组织人去耕种了。尽管《农村土地承包法》规定,连续两年抛荒的耕地,发包方可以收回承包权,转包给他人耕种,但实施起来有困难,也没有真正实施过。罗治柏有点无奈地说。

耕地面积缩减,各种名义的占用时有发生

其实,农民并没有都富贵到不愿意或不屑去种田。在文田镇,记者采访了两家农户——刘女士和周先生。他们两家都住在镇上临街的楼房里,但他们没有放弃耕种自家的承包地。

刘女士介绍说,他们家有一亩来地的农田,一年种一季中稻,打下的粮食够全家人吃上10个月。春耕时节,请人帮忙插秧,到了秋收季节,有专业收割队雇佣。农田管理——施肥、打农药等事情,都由自己来完成。尽管投入不少,但她认为自己种粮食吃还是比买粮食划得来,而且吃得也放心。当然,种田如今只是他们家的副业。她和丈夫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用来经营农资和其他商品。记者好奇地问她家的庄稼是否施农药时,刘女士脱口而出:有虫害不打药,哪有收成?当然不能打得太多,这些年我们用的都是大乘牌农药,用量少,效果不错。

周先生今年61岁了,他们家的情况和刘女士差不多。他两个儿子大学毕业后都没有在外地就业,而是回家帮父亲做生意。农忙的时候,他们也下地干活。记者采访时看到,他们家不但喂了鸡鸭,还养了一头猪。只要自己还干得动,我们是不会让自己家的田地荒废的。毕竟它也是我们的一项生活来源。周先生说。

和许多农村青年不同,四十来岁的陈文飞对农业情有独钟。高中毕业后,他没有出去打工,一直在游家镇做农资生意。去年,他注册了一家农业专业合作社,他正计划着筹集一部分资金,购买几台农业机械工具,搞规模种植。当记者问他是否需要从其他农户那里流转一些田地时,他笑了笑说:不用,村里有田。一些户主没有人手种了,巴不得你去种,这样可以保持农田的肥力,不至于荒废。

在一些农民看来,比抛荒更严重的是占用耕地。记者从乡间公路走过时看到,一些农民的新住宅竟然建在农田里。虽然有明文规定农民建房不能占用农田,但一些农民在自家的承包地里建房,当地政府除了罚款,也没有更严厉的措施。实际上,政府以开发建设名义占用的耕地更多。

记者在某乡镇采访时,遇到一位年轻人,他掏出手机给记者看了一组照片。这些照片显示一台挖土机正在推土填埋一处还长着青苗的稻田。他告诉记者,今年5月份,当地政府要占用他们家的农田建房屋,因补偿款数额未达成一致,他们家拒绝签字,但还是被强制施工。随后,记者向当地政府的一位工作人员询问这一情况。这位工作人员露出不屑的神情说:他们家要价太高了,就那一点点农田竟然要三四十万,按政策只能给他们五六万。谈不拢,项目又得实施,不强制怎么行?

文田镇经销农资产品的周延保原是镇农技站的工作人员,他对农村耕地特别是农田被占用的严重性深有感触。他说,这些年来农民建房、政府修路、搞城镇化建设,占用了大量耕地。据他所知,和耕地承包实施前相比,有的乡镇的耕地面积大约减少了50%抛荒的耕地还可以复耕,但被占用的耕地就永远也恢复不了了。若干年后,在一些地方,农民想种地恐怕已经没有地可种了。周延保忧虑地说。

编辑:杨一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