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女都外出打工了，孙儿们留在了家里，老人们不但要照料孙儿，还要打理田土，但他们仍然顾着儿女，生怕他们为自己多花钱。

前不久去了赣南的男朋友家，串门聊天的时候，问起老人的日常生活，不禁惊叹。

这是一个宗族性村庄，老人们都喜欢孩子多，不少老人有几个儿子，五六个孙子。很多家庭的儿子媳妇都在外打工。孙子都由老人照料，田地也由老人耕作。

孙儿们的生活费是一笔很大的开销。笔者问，他们的子女平时寄多少钱回家，他们回答是，几乎没有。除了个别老人说孙子孙女还在婴儿的时候，子女会寄些奶粉钱，“断奶”后，他们的父母一般都不管了。儿子媳妇都会算账，在农村，只要田地有粮食，孩子们都不会饿着，况且老人还养鸡养猪。儿子儿媳怕自己给了老人钱，自己吃了亏，反而想从老人那里分得一杯羹。有老人反映说，有的儿媳还老算计着老人的存款。其实养这么多孙子孙女，哪还有什么存款。

老人说他们不怪儿子儿媳。因为他们在城市打工真正混得好的也没有几个。城市的开销很大，工作也不好找。就算打工挣了一些钱，他们还要建房，或城里买房、装修，这些花销都很大。“年轻人能把自己顾好，不要我们操心就不错了。”不少打工回来的年轻人也表示他们根本不担心老人负担重，因为还有田地，一年四季的粮食、蔬菜都吃自己的，不需要买，两个孩子放在家里给老人带，一年寄一两千元给老人就已经相当难得了。其实，寄给老人钱，老人也会替他们留着，以后还是会给子女。

老人虽然很忙碌也很辛苦，但看得出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他们累而不苦，苦而不怨。这里的老人都鼓励儿子儿媳再生一个，老人说：“不怕辛苦，带孙子怎么能怕累呢？”子女虽给老人增添了生活负担，但他们还是很尊重老人。村子里从没有年轻人敢骂老人，或嫌弃老人。如果年轻人有这样的言行，一定会遭到村里人唾弃。

我的家乡在苏北农村，那里的老人状况则完全不同。他们虽然没有赣南老人这么忙碌、辛苦，但似乎并不幸福。老人怨气冲天的、上法庭告儿子不孝的、自杀的，我每次回乡都会听到几例。是苏北的老人不会做人吗？当然不是，更多的责任还是在年轻人身上。老人有怨气是有原因的，他们抱怨的不是儿女给的钱少，而是自己付出没有得到儿子的理解和尊重。年轻人外出打工，孩子丢给老人照料，田地交给老人打理，他们回来还常常抱怨老人说，地没种好，孩子没带好，老人怎么会没有怨气呢？

在农村，子女孝顺，主要不是给老人寄多少钱，而是要尊重老人，让老人感觉在村里、家里有面子有地位。老人的要求其实很低，只要子女爱他们，尊重他们，他们就会很满足。（王会）（作者系上海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