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在村前的独峪河洗衣的村民。
中国妇女报·中国女网记者姜军旗
每天清早天刚亮，在曲回寺村的大街上，三三两两的农户就会把自家的牛赶出来，统一交给“轮值牛倌”赶到附近的山上放养，到日落时分，再由各家领回入圈。
这种由养牛户轮值放牛的模式在曲回寺村早已成了一种惯例。每天“轮值牛倌”出发前，村支书钟六君都会到村里的大街上走一圈，他最不放心的是到处拉稀的牛。
钟书记告诉中国妇女报记者，曲回寺村正在申报美丽乡村，发展乡村旅游。“我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就是拉屎，一个是牛，一个是人。满地牛粪，苍蝇乱飞，那就搞不成美丽乡村；咱那厕所城里人不适应，人家宁愿憋着也不上咱的厕所，那也没法搞旅游。”
养，还是不养，这是一个问题
曲回寺村所在的山西灵丘县素有“九分山水一分田”之称，全域山清水秀、风景秀丽，植被保存相对较好。灵丘与北京、大同、太原三地的车程均在3小时左右。每年夏天，曲回寺村所在的灵丘南山就成了城里人周末休闲旅游的最佳去处。但与往年不同的是，由于108国道拓宽工程仍未完工，今年游客少了许多。
坐落于曲回寺村的唐代皇家寺院曲回寺和全国文保单位唐代石佛冢群也是这个贫困村最吸引人的文物遗迹。按照脱贫攻坚的总体部署，曲回寺村今年底将实现整村脱贫。发展乡村旅游和种养殖业成了村民脱贫致富最主要的途径。
“乡村游投入大，见效慢，还需要周边村庄的协同发展，不是一个村子的事。一旦发展起来，乡村游对经济的拉动不是养几头牛、养几只羊能比的。”但在村民看来，短平快的“养牛、养羊”显然更见效。
“曲回寺村养牛有传统，前几年最多的时候有70多头，去年剩了40多头，今年只剩20多头了。原来家家有牛棚，一进村，遍地牛粪，游客来了还得绕着走，你让我怎么搞旅游？”钟六君在几次村干部会上都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希望建一个养牛场，成立养殖专业合作社，将村民散养的牛集中圈养，并扩大规模，村民入股分红。“既让大家养牛，又可以提升环境，这样大家好接受一些。”
今年5月初，在县乡两级和驻村工作队的协调下，200头的养牛场终于开工建设。6月1日，记者在现场看到养牛场的土地平整已经结束。“厂房施工方将很快进入”。
用不了多久，让钟六君烦恼的牛粪遍地的情景将不再出现。但他的烦恼远不止此。同样的烦恼来自养羊。
青背山羊的养殖一直是灵丘县贫困山区最为主要的致富途径。“曲回寺村1万多亩的山坡地上最多的时候有1万多只青背山羊。”全省范围的封山禁牧令后，羊的数量下降到了4000多只。
“养山羊效益好，但不适宜圈养，可是放养对生态的破坏又很大。”虽然村里对养羊户的放牧范围实行了严格的划定，但随着村里羊群的增加，禁牧区的植被也受到了很大的威胁。在村周边允许放牧的山坡上，由于今年降水偏少，植被本已稀疏，羊群过后，小草被连根拔起，大片山体裸露。
“放过羊的山坡，至少三年不长草。”植被的破坏随之而来的，是整个生态的失衡。“一旦遭遇洪水，就会出现滑坡、泥石流。”
养，还是不养，在钟六君看来，是一个很难解开的题。“养羊对于不少贫困户而言，确实是一个脱贫的好办法。但对生态的破坏更是致命的。没了生态，搞旅游就别想了。”
“还好，这几年养羊的收益不是太好，有的养殖户开始缩小规模。”资产收益扶贫和光伏扶贫等项目的推进，也让钟六君的压力减小不少。目前，在替代扶贫项目的支撑下，曲回寺村的羊群从高峰期的30多群降到了11群，总数也从1万多只降到了3000多只。
正如钟六君所说，作为村干部，他能做的就是在养殖脱贫和保护生态中寻找一个平衡。
小山村的“厕所革命”
张旭东和乔晓光是曲回寺村驻村省市两级扶贫工作队的队长。两人第一次入户摸底的印象最深的地方出人意料地一致：老乡家的厕所。
“两根碗口粗的木头，一人多深的粪坑，根本不敢往上踩。”和北方大多数的农村一样，这里的农户厕所简陋得让城里人有些害怕。“只有一堵矮墙，露天的，下雨天上厕所像是淋浴。没有电灯，晚上黑咕隆咚。不少城里来的女人穿着高跟鞋，为了不上厕所，连水都不敢多喝。”
“山再青，水再好。但连厕所都不敢上，你还让别人怎么来旅游？”
今年5月，一场乡村“厕所革命”在曲回寺村悄悄展开。入户勘察测量，定制厕所预制盖板，布设电线，安装声控开关………驻村工作队在县乡争取到部分资金后，立即投入实战。
“现在预制板已经弄好了，电线和声控设备也都发下去了。准备先从报名开农家乐的8个贫困户开始，解决游客上厕所的问题。”但在曲回寺村第一书记王中勋的心中，“二次革命”的任务更加艰巨，“下一步资金到位的情况下，准备为村里的常住村民统一进行厕所改造。”
与厕所问题同样被提到议事日程的还有“洗澡”的问题。
村民钟月明是最先响应“农家驿站提档升级”的贫困户，中国妇女报记者在他的农家驿站看到，崭新的太阳能热水器和饮水机已安装完毕。“但没有下水管道，洗澡水只能流到院里，再通过水渠流到大街上。”
“村民以前大多是在自家备个大铁盆，热上一锅水，十天半月洗个澡。夏天的时候也有到河里洗澡的。但你总不能让游客来了也弄个大铁盆洗吧？”独峪乡党委书记赵永富是乡村旅游最积极的推动者。在他的全域旅游规划中，包括曲回寺村在内的108国道沿线十多个村庄，将协调发展乡村休闲游。从小在农村长大的赵永富知道乡村游最大的软肋。“一个是上厕所，一个是洗澡。这两个问题解决不好，你的乡村游就是一句空话。”
“目前乡里已经做了整体规划，正在积极争取财政资金，准备在发展旅游的几个村子铺设下水管网，配套建设污水处理设施，彻底解决村民污水排放问题。下水解决了，农民的洗澡问题和上厕所问题就都解决了。”
目前，曲回寺村正在申报美丽乡村项目。在钟六君看来，要想建设美丽乡村，发展旅游，“牲口拉屎的问题和人上厕所的问题一样重要，牲口拉屎的问题解决了，村里就干净了，河水也就不会污染了，人上厕所的问题解决了，村民生活质量就提高了。”
每天清晨，钟六君依然会早早上街溜达，不厌其烦地说服养牛户加入合作社。他每天也会到村前的独峪河看看。前不久这条流进大清河，最终汇入白洋淀的小河被纳入雄安新区生态治理范围。这让钟六君很是兴奋，他每次在说服养殖户的时候都会加上一句，“咱们独峪河的水都流到雄安新区了，咱可不能让流到新区的水污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