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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音乐的格式里流淌起水袖之美

标签:文娱 | 来源:中国 | 作者:吴玫

第一次听大提琴演奏家王健提到华裔作曲家周天的作品《水袖》,是在“古典音乐大师课”上。王健先生在讲授“如何用西方乐器探索中国音乐”这堂课时,这样评价《水袖》:“这部作品非常优秀并且丰富,它的格式是比较传统的古典音乐的大提琴协奏曲的格式,但是语言非常奇特,非常中国化”。这段评价中,有两句话激发了我强烈的好奇心,一是“传统的古典音乐的大提琴协奏曲的格式”,一是“(音乐)语言非常奇特”。我很想用耳朵去对应王健给予《水袖》的美誉,遗憾的是,课程没有播放《水袖》,网上也找不到《水袖》的音源。

怎么才能听到《水袖》以解我想听听不到的焦灼?

我决定去杭州聆听杭州爱乐乐团2019年~2020年音乐季的开幕演出后不久,获知上海交响乐团2019~2020 年音乐季首场演出的曲目中,就有周天的大提琴协奏曲《水袖》。9月1日在杭州大剧院听王健演奏理查·施特劳斯的世界名曲《堂吉诃德》,9月27日在上海交响乐团听王健演奏周天墨迹未干透的《水袖》,对王健的粉丝而言,还有什么样的秋天能比2019年9月更加金色?

“表演古典戏曲、舞蹈的演员所穿服装的袖端拖下来的部分,用白色绸子或绢制成”“水袖是演员在舞台上表达人物感情时放大、延长的手法”,无论是《现代汉语词典》上的名词解释,还是搜索引擎就其舞台功能的诠释,都给了我们一种肯定的表达:水袖是没有性别的。可我的观剧、观影、阅读经验,已经给“水袖”一词涂抹上了强烈的性别色彩——粉红色!所以,感受着大提琴协奏曲《水袖》的第一乐章《拂》和第二乐章《挑》所呈献的硬朗和激越的音乐语言,一时间让我有些疑惑:怎么与我印象中的水袖大相径庭呢?

直到第三乐章《影》开始的那两个乐句在我耳畔响起。

那两个由大提琴主奏出的乐句,听得我仿佛看见京剧《霸王别姬》中的虞姬念着“大王”袅娜着走上了舞台,又仿佛看见越剧《红楼梦》中的黛玉徘徊在怡红院里边哀叹边扶锄葬花——不用说,大提琴开始的第三乐章,将《水袖》带入了慢乐章,这就是传统古典音乐的大提琴协奏曲通常的组成结构:快-慢-快。

周天的大提琴协奏曲《水袖》,由4个标题乐章《拂》《挑》《影》和《舞》组成。4个标题中的前两个,拈用了水袖两种表演手段“拂袖”和“挑袖”中的两个字;后两个标题,则是水袖的舞台效果。写实的《拂》和《挑》对应着大提琴协奏曲组成结构中的“快”,写意的《影》和《舞》则分别对应着大提琴协奏曲组成结构中的后两个乐章慢乐章和快乐章。

严格沿用古典音乐的形制来表达中国元素,作曲家周天野心可鉴:“美国作曲家伯恩斯坦从不在交响乐里加电吉他,柴可夫斯基、斯特拉文斯基从不加俄罗斯传统乐器,巴托克从不在作品中加匈牙利手风琴或吉普赛小提琴,但是我们一听还是知道这是美国的,这是俄国的,这是匈牙利的音乐。就算是那些成功使用十二音体系的作曲家的作品中,仍有他们自己国家文化的特点。原因就是他们的文化表现在音乐的内部,而不是形式。这种文化表现是我追求的。”也就是说,在写作《水袖》时,周天要求自己像伯恩斯坦、柴可夫斯基、斯特拉文斯基、巴托克等伟大作曲家那样用内容而非形式来向全世界展示中国的声音。周天做到了吗?杰出的大提琴演奏家王健说,他做到了。

只是,打开第三乐章《影》的那两个由大提琴主奏的乐句,回肠荡气得叫刚刚送走第二乐章《挑》的乐迷颇感备受宠爱,为什么?

大提琴协奏曲《水袖》,是2016年杭州爱乐乐团的委约作品,于2018年在杭州首演。《水袖》的创作过程,对周天来说是一段美丽的往事:就要进入到第三乐章创作时,女儿出生了,“大家可以仔细听一下《水袖》的第三、第四乐章,那是我女儿出生后写的,很不一样,蕴含了我更多的爱”,原来如此!周天将初为人父的喜悦化作了绵绵爱意,灌注到了作品里。这其中的情意,《水袖》全球首演者王健当然也感受到了,“周天的作品说了什么?其实他什么都没有说,但什么情感都有,最好的作品都是这样的,故事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就是那些感觉,叙事的作品不是最高级的。叙事是为了让人产生感觉,如果叙事变得重要了,感觉就虚弱了。周天的作品讲的就是情怀,各种情感交织在了一起,所以很丰富。” 如梦如幻、色彩斑斓,这就是《水袖》的第三乐章,听音乐的人呐,在这样美妙的音乐里哪能不潸然泪下?

周天,1981年出生在中国杭州,毕业于柯蒂斯音乐学院和茱莉亚音乐学院,而今是密苏里州立大学音乐学院的副教授。一个典型的深受西方文化影响的“80后”,他的作品应该更多地反馈他所感受到的西方文化,事实上,帮助他荣获第60届格莱美奖最佳当代古典音乐作曲奖提名奖的《乐队协奏曲》,就非常西洋。可将中国音乐元素推向全世界看作己任的作曲家,转头处理起大提琴协奏曲《水袖》来,将中国写在了字里行间。

周天的用心,王健感受到了,所以,他勇敢地承担起了《水袖》全球首演——谁都知道,首演新作品会有一定的风险和压力。王健却从来不曾觉得首演《水袖》会给自己带来压力,他确信这是一部上佳之作,“好像在一个新的世界里听到了来自家乡的声音”。

王健的“听见”,正是周天的向往。这两个中国音乐人的共同努力,让我们在古典音乐大提琴协奏曲的固有格式中,听见了中国戏曲舞台上女性的婀娜多姿,也听到了“出袖,如长虹贯日,力量直达袖头;收袖,如萤火引蛾,力量层层回收”的力量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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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编辑:韩佳宁     2019-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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